原標題：“高收低租”：樂伽公寓面臨現金流質疑

　　“咚咚咚……”7月28日下午，“蓉漂”卜凡迪房間傳來了敲門聲，來找他的不是朋友，也不是外賣、快遞員，而是他租住一個多月以來第一次見到的房東。房東進門后的第一句話就把卜凡迪問懵了：“你知道樂伽的事兒嗎？”

　　樂伽，是卜凡迪所租住的這個房子的長租公寓品牌名。但他并不知道樂伽公寓出了什么事。見卜凡迪并不知情，房東簡單介紹了情況：“樂伽公寓和我簽的合同8月初到期，下個季度的房租他們該交了，但現在我聯系不上樂伽那邊的人了。你最好現在自己安排一下吧。”

　　原來，卜凡迪使用的樂伽公寓租房平臺，最近在成都、南京、合肥、西安、杭州等地接連出現拖欠房東房租的現象。

　　有許多房東與租客前去南京樂伽公寓總部討要說法，南京警方已介入調查；成都的樂伽公寓則出現中介、客服都失聯，房東收不到房租的情況；樂伽公寓合肥分公司的辦公地點已經人去樓空；有杭州的房東已經好幾個月沒有收到房租，有消息稱樂伽公寓杭州分公司正在尋求接盤方……保守估計，受此影響的租客和房東有上萬人。

　　出事以來，租客和房東通過各種方式試圖找到樂伽公寓的負責人，但并沒有收到明確而滿意的答復。樂伽公寓曾于7月21日公告稱，各分公司依舊正常開展業務，法人姜千仍在崗。但截至記者發稿前創始團隊仍未露面，也沒有拿出統一的解決辦法。記者通過電話、客服、微信等多種方式聯系樂伽公寓運營方，未獲得反饋。

　　時間一天天過去，原本一同設法維權的房東與租客的矛盾也逐漸激化。租客的普遍需求是，在已交房租的時間內繼續住下去，有的房東則想把房子先收回去。

　　租客的錢或“打水漂”，房東也沒收到租金

　　今年剛走出大學校門的卜凡迪選擇在成都工作，并且通過租房網站找到了一處位于成都市成華區的一居室。這是由成都樂伽商業管理有限公司提供的房源。

　　在與卜凡迪簽約時，成都樂伽的業務員稱，本來租金價格為1600元/月，但公司為了擴大市場份額可以降至1500元/月，條件是租金年付，即“押1付12”。根據之前的了解，卜凡迪覺得樂伽公寓是正規的中介公司，業務員也承諾可以提供正規的合同、收據。而且，他看中的這個小區內，大多數房源都被樂伽公寓“承包”了。

　　馬上就要入職上班，卜凡迪沒來得及多想，就和成都樂伽簽了一年的租房合同，并且一次性將一年的房租都轉賬給了其提供的賬戶。直到房東找上門來，他才知道樂伽公寓從他這里收到的租金居然比給房東支付的租金更低。

　　網絡上的消息是：“成都樂伽辦事處人去樓空”、“杭州樂伽公寓有限管理公司已被喔客接盤”、“合肥樂伽公寓跑路”……卜凡迪意識到，自己對樂伽公寓的經營問題知道得太晚了，提前支付的近兩萬元租金和押金也有“打水漂”的風險。

　　不光是租房的人嚇懵了，有房的人也無法安心。樂伽公寓與房東的租約一般是3年~5年，按季度給付房租，但不少房東告訴記者，已經逾期快兩個月了還沒有收到第二季度的房租。

　　成都的房東小白認為自己是樂伽公寓的受害者。前兩年，她終于攢夠了買一套房的首付款，給自己在成都買了一套商品房。為緩解每個月的房貸壓力，她想把新房裝修后租出去。看到有朋友通過樂伽公寓把房子轉租出去，她也把房子交給了這家機構，由他們負責房子的維護修理，以及與租客的對接。

　　收購小白的房源時，樂伽公寓承諾的租金價格為2000元/月，但房子要有兩個月的空置期，在此期間樂伽公寓不用支付租金。小白是個怕麻煩的人，又覺得大多數條款都能接受，就索性與樂伽簽下了一份為期5年的租約。但距離原本約定的交租日期已經過去了一兩個月，原本約定的第二季度租金仍然沒有到賬。

　　許多租客與房東告訴記者，此前與其對接的樂伽公寓業務員早已不知蹤影。他們最近一次收到與樂伽公寓相關的消息，還是在手機上收到的員工離職告知短信。這些以南京樂伽名義發出的短信通知稱：“樂伽公寓原業務員已離職，從其離職之日起，其所從事的一切活動概與我司無關。”

　　“高收低租”模式怎么賺錢？樂伽公寓現金流受質疑

　　得知樂伽公寓可能出事后，小白在網上看到有消息稱，樂伽公寓采用的是“高收低租”的運營模式。與租客碰面詢問之后，她這才知道，原來租客每個月給樂伽公寓支付的租金是1800元，低于樂伽公寓承諾給她的2000元/月租金。而且，租客還不需要支付物業管理費，只要繳納水電燃氣費即可。

　　生氣之余，小白也很疑惑，“高收低租”的模式下樂伽公寓究竟怎么賺錢？

　　類似的疑惑也困擾著另一位在成都擁有30套房產的房東代女士。2018年，代女士經物業介紹接觸了樂伽公寓，對方想租下她的房產后出租給普通租客。考慮到大量資產同時交給樂伽公寓轉租可能存在風險，代女士一直很謹慎地與樂伽公寓溝通。

　　直到今年3月，樂伽公寓答應給代女士另簽一份補充協議，并且在之前有爭議的地方新增一些條款。此后，代女士才正式與樂伽公寓簽訂轉租合同。簽完合同后，樂伽公寓也如約支付了一個月的押金和三個月的租金。但原本于7月21日交付的第二個季度租金，代女士至今仍未收到。

　　“之前我就感覺樂伽有問題。所以后面雖然跟他們簽了合同，但我后來了解到我租給他們是1800元每月，下面的租客支付的是1500多元一個月。”得知樂伽“高收低租”的經營模式，代女士找到了樂伽公寓的業務員，質問這樣做公司怎么盈利。

　　對方向代女士解釋，樂伽公寓是近些年剛成立的公司，之所以會收取比市場價稍低一些的租金是想在前期站穩市場。“而且這中間也存在時間差，現金流基本上按照現在的速度是沒有問題的。”這樣的解釋當時把代女士說服了，之后她也沒再深究此事。

　　鄧楠（化名）是西安樂伽公寓的租客。知道自己租住的樂伽公寓出事后，她找到了當初簽約時的業務員，但對方稱其已離職。在排隊十幾分鐘后，樂伽公寓的在線客服告訴她，房東已收到由樂伽公寓交納的第二季度房租，下一次收租時間為10月。但鄧楠跟房東直接溝通后得知，房東下一次收取租金的時間其實是9月。

　　聯想到“高收低租”的現實情況，鄧楠推斷樂伽公寓通過時間差，可能以“按年收租、按季還租”的方式形成了頗為龐大、比較隱秘資金池。再把這些獲取的現金用于收購更多房源，獲取更多現金流；或者用于別處的投資，以賺取更多利潤回報。

　　不過，因為樂伽公寓一直沒有公開回應，有關部門的調查也還未公開結果。

　　接盤方案不明朗，房東租客前路迷茫

　　就在許多租客和房東焦急等待有關部門調查結果的時候，一條杭州樂伽公寓將被接盤的消息不脛而走：上海臥榮網絡科技有限公司杭州分公司（喔客）、杭州趣居房地產代理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杭州趣居公寓）將成為南京樂伽商業管理有限公司杭州分公司的業務承接方。看到這則消息，不少杭州的租客和房東以為自己的租金和房子能解套了，其他地區的租客和房東則在觀望：也許大家都可以通過這種方式來解決？

　　但現實令人大失所望。中國青年報·中國青年網記者以租客身份向杭州趣居公寓詢問了其承接樂伽公寓業務的情況。趣居公寓的工作人員陳鋒說，現在杭州趣居公寓并沒有收購位于余杭區臨平的樂伽公寓業務，只是接管了部分業務而已。并且接管的這些業務基本上是樂伽公寓此前已經快到期的、空置的房子。

　　對于與樂伽公寓的債權、債務關系尚未結清的租客和房東，陳鋒表示：“這個和我們沒有關系，不是不管，是我們沒有這個權力管。違約的房子并不在我們的管轄范圍內。”

　　在進一步的詢問后，中國青年報·中國青年網記者了解到，目前杭州樂伽公寓基本在不同的區域由不同的公司接管。比如，下沙區的業務由喔客公寓接管，趣居公寓則負責部分臨平地區的業務管轄。

　　事情發展至今，原本一同維權的房東與租客之間，也出現矛盾激化的跡象。在一些租客與房東的維權社群中，有房東認為自己沒有收到錢，自然可以將租客趕走；有的租客抱怨房東應該一同向樂伽公寓追討債務，而不是急忙將租客趕走。

　　實習生 郝詩卿 中國青年報·中國青年網記者 王林